3)11、章华(十一)_三十六陂春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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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中昏昏的,只点了一盏灯。

  白沙渚馆榭修筑时重天然,去矫饰,屋中陈设直朴,当门只几、屏、案,屏后转过去便见耳廊,竹幔低垂,走到尽头,卧房内幽光微微,昏暗灯光,笼罩着榻上昏睡之人。

  李弈至今仍记得第一次看到朱晏亭的样子——他那时年十六,初得长公主赏识作她卫兵,那年朱晏亭才八岁。

  登上如天阶的“一息台”,见若天人的侍婢,簇拥云裳兰佩、风姿绝代的长公主,长公主手持麈尾扇,为湘竹箪上的娇儿打风。

  晕满了云梦华彩的屏障若一场浓密水雾,覆在粉妆玉琢的小女娃身上。他下跪叩首时,视线被屏障上漫天匝地的祥云挤满,洋洋洒洒逶迤脑中。

  后来听他们说,这个女娃娃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,秉天人之姿,生来便是人掌中珠,往后还会是帝王妻,贵不可言。

  “涉浩荡江水,历增冰峨峨,经九嶷之风,越黄河九曲,怀江离与辟芷,临旧乡而不入

  ,置芳馨阳台之下。”

  这是章台当地的山野俚曲。

  爱慕她的人,将自己满心诚挚奉上去,也只能作她足下踏过的一丝芳草。

  昏暗灯光中,李弈神思飞驰,只觉得眼前景色调换,方才还在丹鸾台,此刻又白沙渚,她一梦未醒,不知今夕何夕。

  李弈慢慢走近,看见她薄覆一被,青丝蜷在脸旁,愈衬得面白如纸,唯颊上泛怪异绯红,似还在发烫。

  他不由伸出手去,指尖微颤,想试探她额上的温度,探到一半,被一声“阿娘”凝住了。

  她轻轻说着胡话。

  “阿娘……阿娘。”

  又喃喃:“葡萄”。

  李弈心里一震,想起从前她生病发烧,每每想吃冰葡萄。

  和当年一样,如今又是春日,将临夜,荒芜沙渚上,何处去寻葡萄?

  李弈在她榻前缓缓蹲下身,看到鸾刀放在她塌边的一块方巾,迟疑片刻,取过来轻轻替她擦拭额上的汗水。

  只是巾帕挨着她的脸,感到些许她额边滚烫的热气,他就像被烫着了一般,从指尖烧到耳畔。

  病中之人偏头嗫喏,嘴唇微启,前言不就后语的梦呓。

  鸾刀抬水进门的时候,看见李弈似被巾帕烫了手,将那帕子从右手扔到左手,又有些手忙脚乱的放在了桌沿上,

  鸾刀“扑哧”一笑,麻利躬身过来取帕子,浸以凉水,道:“将军的手是拿弓拿箭的,做不得这些活,出去罢。”

  李弈应声而出,将他的亲兵留在沙渚上,只带艄夫驾船离开了。

  至天大明,那艘船才再度破浪驰来,而其上李弈,身形已微摇晃,足底发虚,迈下船的时候,踏入水中,江水飞溅,亏得刘壁搀了他一把。

  李弈手自拿一匣,那匣黑沉沉的发着冷,递给鸾刀。

  又转身去搀船上的大夫,跟来的是章华名医徐缙,已是古稀之年,被船颠簸得颤颤巍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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